背後痛的厲害，不像是砸傷，倒像是利刃入肉的傷痛。蘇陌顏自知自己生病的時候腦子會秀逗一些，不過腦子這麽清醒的，倒是第一次。

有一只瘦若梅骨的手將她扶起，然後托著她的半邊身子將她扶起來，讓她伏在自己的腿上。修長的腿自然沒有床榻伏著舒服，不過這一處的床榻頗冷，她吸了吸鼻子，伸過手去環住那人的腰，小聲道：“崇華，我疼。”

往常因為調皮受傷，崇華總是等她傷好了在細細的抽她一頓，讓她再養上半月。可是這一次是為了他受傷的，身上的骨頭都斷了半數呢，他不會再揍她了吧。

蘇陌顏哼唧了兩聲，捧著他的手在頰邊蹭了蹭，驀地扯到了背後的傷口，痛的淋漓。她鼻尖一酸，嚶嚶的哭了起來。

“好了，莫哭了。”抱著她的人似是長長的嘆了一口氣，微涼的指尖細細的拂過她的額頭，溫聲道：“要喝水麽？”

蘇陌顏沒什麽力氣，哭了半晌卻也覺得口渴了。未等她回答，撫著她的那只手再一次的將她扶起來，將茶盞湊到她的唇邊。

盞中的水不涼不熱，正適合入口。她就這那只手飲了半杯，卻聽那聲音道：“你的傷還未好，莫要一次喝太多的水，過一會兒我在餵給你。”

那懷抱不暖，卻很踏實。蘇陌顏撇了撇嘴，伏在他的腿上，半睡半醒著道：“我渴。”

一只手輕輕撫了撫她的頭頂，指尖又順著她的眉心滑下，停在她的下巴處輕輕撫了撫道：“不能飲太多，你現在傷著，若是飲多了水眼睛會腫。”

“仙……楚公子，我能做些什麽麽？”床榻邊，一名女子的嗓音細弱，悠悠傳來。這聲音頗熟，她應該記得的，可現在卻想不起來了。

蘇陌顏萬分痛恨自己這個生了病便會得失憶癥的腦子，她抱得緊些身前的人，生怕他離開似得，小聲道：“崇華，別走。”

“不走。”那手揉了揉她的頭，又道：“多謝竹安姑娘，我在這兒陪她坐坐，姑娘先去休息吧。”

那女子低低的哦了一聲，緊接著便傳來開門的聲音。蘇陌顏在心中小小得意了一陣，看來崇華還是很寵著她的，要麽也不會這樣輕而易舉的便打發了旁的女子。賣乖似得，她用臉輕輕蹭了蹭他的手，還軟糯糯的哼唧了兩聲。

那手一頓，半晌，終還是摸了摸她的臉。得到了回應，蘇陌顏很滿足的睡了過去。

……

或許是失血過多，整個身子肉食酸軟無力的。眼前一陣陣的暈眩發黑，她微微晃了晃頭找回焦距，始一睜眼，便是一片秀麗華美的藍色錦緞。

冷香裊裊傳來，鉆入鼻尖兒之中，帶著叫人安心的感覺。明明是同樣一種味道，放在崇華的身上會使人覺得凜冽，為何放在文雋的身上便會給人一種溫潤之感呢？

蘇陌顏如此想著，動了動伏在他腿上，少說已經有大半日的上身。背後的刀傷被扯到，她嘶了一聲，扯了扯文雋的衣袖道：“幫我倒杯水。”

抱著她的人原本還高冷的冷眼瞧她，見她伸手牽自己的袖子，終還是無奈的嘆了口氣，扶著她輕輕地放在軟榻上，起身給她倒了半杯涼水遞過去：“你還知道我是誰？”

完了，想來是昏迷的時候又說胡話了。溪谷早就說過她的這個毛病，只是那時她的腦子秀逗，說什麽完全不受自己控制嗎。

半杯水飲盡，縱使是依舊口渴，蘇陌顏也不敢去要了。她將被子遞回去，訕訕笑了下，對文雋道：“我是不是又胡說什麽了？”

文雋站在床邊居高臨下的瞧她，頗有些壓迫感。蘇陌顏仰著脖子難受，被他這身周繚繞著的冷厲氣息一灼，更是難受。仗著自己為他挨了一刀的情分，蘇陌顏伸手抓住他的袖角，讓他坐在塌邊，對他道：“你莫要那樣瞧著我，我會……我會覺得你要揍我的。”

“哦？你怎會這樣覺得？”文雋坐下來，抽了個抱枕墊在她的身下道。

蘇陌顏抿了抿唇，憋了半晌才道：“唔，沒什麽。”

文雋揉揉她的頭頂，彎腰脫了鞋襪，也同他一起躺了下來：“沒保護好自己，受傷了，叫我擔心？”他微微勾唇，輕輕彈她的額頭，將她攬入懷中道：“那是挺該揍的。”

蘇陌顏撇嘴：“我都受傷了！我是病號！”

“病號？我瞧你現在咋呼的挺有力氣的嗎。”文雋眸色暗了暗，又道：“你睡著的時候，一直在喚崇華。”

蘇陌顏就知道，自己一定又喚了他的名字。她小心翼翼的別過臉去看文雋的臉色，斟酌著說辭想要將這一次混過去。

“你若不想說，我也不想逼你。待你想說的時候再告訴我，好麽？”他道。

蘇陌顏驀地發現，這段時間文雋異常的好糊弄啊。她傻笑著點點頭，突然想起，面前這人雖說抱著她淺笑。卻也是剛剛經歷了喪父之痛。

凡世之人對骨肉親情看的頗重，她二人這關系，想來現在也應該說些什麽安慰他一下吧。蘇陌顏如是想著，斟酌著措辭道：“文雋，淮安王……”

“父王一生都在護佑楚氏王朝的土地，這一次也算是似得其所。”文雋打斷她道：“你不必勸我，這些東西，我比你看得開。”

他這話中，似乎是別有所指。對於自己腦子不甚靈光這件事情，蘇陌顏向來是承認的。她哦了一聲，默默地伏下身子，縮在他的懷裏不說話了。

此時，外面的天色已經暗了下來。蜀中多山地，因而風聲也會大些。廊外不時有巡夜的侍衛走過，她窩著難受，想要動一動身子。可手臂還未撐起來，卻先齜牙咧嘴的抽了好幾口冷氣。

終於，楚文雋楚大魔王良心發現一般的起身，扶著她再一次伏到了自己的腿上，略帶寵溺的問道：“這樣會不會好些？”

“好多了好多了。”蘇陌顏點頭道：“可你不用睡覺的麽？”

文雋拍拍她的頭道：“我怎樣都是睡，你若是怕我睡不好，倒不如少說些話。”

蘇陌顏終於看清了現實，自己被嫌棄了。她委屈的撇嘴，文雋忽的道：“阿陌，你並不是普通人，是麽？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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